最近几周,俄罗斯总统普京打造全球最大能源供应体系的努力获得了重大进展。12月2日中俄“西伯利亚力量”天然气管道开通,2020年1月8日“土耳其溪”管道即将启用,俄罗斯与乌克兰就天然气过境运输达成协议,通往德国的“北溪2号”天然气管道虽然遭受美国制裁但不影响开通。在美国页岩气革命,全球天然气供应量大幅增加的情况下,俄罗斯大力推进跨境天然气管道工程,不仅能够稳定住自己的市场份额,还将扩展自己的地缘政治利益。虽然俄罗斯庞大、完善的天然气供应体系不能全部归功于普京,但也将成为普京留给俄罗斯最重要的“遗产”之一。
前苏联虽然与欧洲国家意识形态不同,但是很早就已经开始向欧洲国家大量供应天然气了。在前苏联刚刚解体的混乱年代里,天然气销售成了新成立的俄罗斯联邦最大的硬通货来源之一。前苏联时代建成的通过欧洲的天然气管道,大多需要经过乌克兰、白俄罗斯两个邻国。那时候这两个国家都是苏联的加盟共和国,天然气管道过境不存在任何障碍,但是在苏联解体之后,俄罗斯再想利用这些管道向欧洲输送天然气,就必须支付数额不菲的过境运输费或者提供低价的能源供应,才能满足两个国家的要求了。
不仅如此,前苏联解体之后,俄罗斯天然气还面临着原本同属前苏联的中亚各国和外高加索国家的竞争。早在上世纪90年代,美国和欧洲国家就曾经规划了一条由阿塞拜疆首都巴库经土耳其通往欧洲的“南方天然气走廊”管道,就是想绕开俄罗斯,与里海附近的天然气主产国直接建立联系。当年007系列电影《黑日危机》讲的就是以这条线路为原型的故事。只不过欧洲国家工作推进力度不够,加之外高加索国家政局不太稳定,这条天然气管道直到2017年才建成投产,每年的输气量也只有160亿立方米完美体育入口,对俄罗斯在欧洲市场的地位影响不大。
早在2000年,普京就提出要把俄罗斯打造成为“能源超级大国”。克里姆林宫的战略家们清楚,修建更多的天然气管道有利于他们保持在欧亚国家的市场份额,也可以对沿线小国保持更大的线年俄罗斯在黑海海底建设了一条通往土耳其的“蓝溪”管道,开启了普京打造“天然气帝国”的序幕。
不过“蓝溪”管道每年只有160亿立方米的天然气输送能力,这与俄罗斯每年通过乌克兰、白俄罗斯的管道向欧洲出口1800亿立方米的天然气相比,显得相形见绌。这条管道只能解决俄罗斯天然气与阿塞拜疆天然气在土耳其竞争的问题,并不能解决俄罗斯依赖乌克兰和白俄罗斯过境管道才能对欧洲出口天然气的问题。
2011年,俄罗斯以向白俄罗斯提供低价天然气为筹码,换取了对白俄罗斯天然气管道的全面控制,但是占据俄罗斯对欧出口能力大头的乌克兰天然气管道却始终不受俄罗斯的制约。2004年橙色革命之后,乌克兰人对俄罗斯的态度越来越差,2014年克里米亚危机之后,乌克兰不再只是一个惹麻烦的伙伴,更成为俄罗斯在欧洲的一个直接对手。让天然气管道彻底绕开乌克兰,成了摆在普京面前必须解决的地缘政治问题。
2012年,俄罗斯横跨波罗的海底部建成了通往德国的“北溪”天然气管道,年输气能力达550亿立方米。这条管道建成后不久就达到了设计能力的上限,俄罗斯和德国又规划了一条平行的“北溪2号”管道。同时,俄罗斯还计划修建一条经黑海、保加利亚,把天然气输往希腊、意大利和中欧国家的“南溪”管道。因为欧盟的坚决反对完美体育在线,“南溪”管道无法在保加利亚登陆进入欧洲,随后调整成为“土耳其溪”。至于俄罗斯通往中国的天然气管道,使用的主要是俄罗斯西伯利亚地区的天然气,因为距离欧洲太远,本来就是为亚洲市场准备的,中俄双方谈妥这条天然气管道自然进展顺利。2019年,俄罗斯的这几条天然气管道工程都取得了积极进展,普京距离建成“天然气帝国”又进了一步。
天然气与石油、煤炭等能源有所不同,通过管道运输的经济性和稳定性明显高于其他运输方式,也正因为如此,天然气管道本身被赋予了特殊的作用。以俄罗斯通往欧洲的天然气管道为例,主要具有以下4方面的作用。
一是抢占、固化天然气市场份额。俄罗斯并非全球最大的天然气生产国,他生产的天然气在成本方面也不具备明显的优势。要想巩固在欧亚地区的竞争优势,俄罗斯就必须大力推进天然气管道建设,让自己出口的天然气在成本方面更具竞争力。此外修建天然气管道往往还会附带长期销售合同,这种合同也能够保证俄罗斯能源企业的长期利益。同时,管道天然气的供应稳定性也会让用气国习惯优先使用这种天然气,生产国和供应国很容易形成相互依赖的长期合作关系。
二是影响用气国的政策走向。天然气是一种新型的能源,除了广泛运用于工业领域之外,在居民采暖等方面的用途也非常广泛。此前俄罗斯、土库曼斯坦等天然气生产大国都曾经在冬季供暖季来临之前,以管道维修为由暂停天然气供应,迫使用气国答应他们涨价、承担管道维修费用等一系列额外要求。在冬季急需使用天然气的时候,已经建成的天然气管道更像是捆在用气国脖子上的锁链。
三是增加对管道途径国的发言权。目前乌克兰每年从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收取30亿美元左右的过境费。要知道乌克兰2020年国家预算收入只有328亿美元,特朗普一直赖着不给乌克兰的军事和经济援助加起来也不到5亿美元,这笔天然气过境费对乌克兰政府正常运行的影响之大可见一斑。正因为如此,乌克兰既便忍着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煽动顿巴斯事实独立的仇恨,也要硬着头皮与俄罗斯举行和平谈判。
四是对周边国家的影响。世界能源市场早已连成一个整体,俄罗斯的天然气管道不仅对途经国家有影响,对其他周边国家也有影响。俄罗斯现在的天然气管道由东向西,依次经过东欧、中欧才到达西欧国家。东欧的波兰、波罗的海三国与俄罗斯的关系很差,国内的用气规模也不大,但是因为处于西欧国家的上游,他们能够和西欧国家作为一个整体与俄罗斯谈判用气价格,俄罗斯因为害怕得罪西欧大客户,也轻易不敢对这些东欧国家断供。但是北溪天然气管道,通过海底直接连通俄罗斯和德国,绕过了东欧国家,俄罗斯完全可以依靠两条北溪天然气管道保证西欧地区的供应,而用原有管道向中东欧国家供气,当然也可以对这两个地区采取完全不同的价格和供应策略了,这会让俄罗斯在天然气问题上的话语权更大。
不仅俄罗斯清楚修建天然气管道的好处,美国、欧洲等各相关方也非常清楚这一点,他们都不愿意看到俄罗斯在能源市场一家独大。美国的报复措施当然非常激烈,特朗普上台之后,就力陈“北溪2号”对欧洲能源安全的巨大威胁。近期美国国会又通过决议对承建“北溪2号”工程的各国公司进行制裁,想拖延工程投产的日期。不过美国并不是俄欧能源合作的中间人,最多只能算是相关方。美国扩大在欧洲销售天然气的规模,欧洲人非常欢迎,但是想用制裁的方式逼迫欧洲作出让步,甚至逼迫欧洲在能源问题上依附于美国,恐怕法德等欧洲大国都不会同意。
从欧洲国家的情况看,虽然德国坚持推进修建“北溪2号”天然气管道工程,但是这并不代表以德国为首的欧盟各国不重视能源多元化。据欧盟方面的统计数据显示,欧盟进口天然气最多的国家是卡塔尔,第二才是俄罗斯,排名第四的美国对欧洲出口液化天然气的数量只比俄罗斯低3个百分点。美国能源信息署表示,2020年美国对欧洲出口天然气的数量肯定会超过俄罗斯。在这种情况下,即便出现俄罗斯对欧盟全面断供天然气的极端情况,欧盟国家经济和社会发展也许会受到不小的影响,但还不至于对自身安全造成太大威胁。
冷战结束之后,热核战争的风险逐渐离人们远去,但是经济领域的博弈却日趋激烈。现在的俄罗斯是一个以资源、能源出口为主的国家,对欧亚各主要经济体稳定持续的供应天然气,是俄罗斯在经济领域最重要的课题之一。普京肯定还会投入更多的战略资源,打造他心目中的“天然气帝国”,而美国人则会千方百计地进行破坏。最终哪一方会获得胜利,就看谁投入的本钱更多,谁下的决心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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